■文汇报记者 童薇菁
“传拓技术,是中国最古老的复印机,它起源于魏晋,传承至今。”日前,在沪上一堂非遗技艺体验课上,古籍修复第三代传人张品芳示范了海派碑刻传拓的几个代表性工序。只见张品芳双手各持一拓包,互相配合着富有弹性地打出“斜下直落”的“节奏”。
“双拓包,正是海派碑刻传拓的独有技法。”古籍修复第二代传人、也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古籍修复人才赵嘉福在接受本报专访时说,“我们今天说的海派,又可称为南派,它发轫于江南文化,在上海得到传承与发展,形成了独特的艺术形式和审美价值。”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江南的技艺,上海的传承
追求卓越、细腻、精致、清雅——海派古籍修复技艺的特点,同时受到地理、气候和文化因素的影响而形成。历史上的江南一带文艺繁荣,书画交流频繁。玲珑精致的江南园林,尤喜以碑文作为景致,体现士大夫的志趣与学问。久而久之,深厚的文化底蕴造就了一批服务于艺术家、技艺高超的独特匠人。
随着上海开埠,这些顶尖师傅跟随着一批文化名人,把生意、手艺都带到了上海。以“大刀切书”闻名遐迩的苏州曹有福和以精湛的石刻、碑帖装裱技术名扬四海的无锡黄怀觉就是上海图书馆的第一代修复师。
“那时候行业竞争大,手上活儿不行就要饿死。”赵嘉福17岁进入上海图书馆时,面对的就是这些领域的江南大师,“裱画的、修字画的、刻碑的、拓碑的、修复古籍的……上图汇集了诸多南方顶级师傅,上图代表的就是江南水平。”
古籍修复是手感、分寸和火候的艺术,理论文字难以描摹全面,靠一代代师父口传与心授,这时候,学徒自己的拼搏心就显得尤为重要。为了学篆刻,赵嘉福不光每天坚持练书法,还看了大量印谱、拓本,从临摹印稿学起,聪明加上勤奋,久而久之,他的碑刻作品有了“金石气”。
上海图书馆申报的“碑刻传拓及拓片装裱技艺”“古籍修复技艺”于2015年、2019年先后入选上海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时代的发展,对修复师这个职业提出了越来越高的专业要求。海派古籍修复技艺也迎来传承、发展、创造的新空间。
赵嘉福的弟子、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保护中心修复部主任张品芳是目前国内罕有的能独立完成传拓、拓片修复与篆刻的专家,从事古籍修复已经31年。作为“第二代”和“第四代”之间的桥梁,她深感这份传承的意义之重大。“古籍修复需要新时代的人才。”张品芳要求第四代传人们向“一精多专”的方向发展,练就纯熟的手艺之外,还应当广泛涉猎出版学、目录学、古汉语学、古文字学以及印刷、美术、字画、金石等学科知识。
“快”的时代,“慢”的信仰
近年来,随着全社会对传统文化和考古文博领域的重视,以及《我在故宫修文物》等网络传播的助推,让原本冷门的古籍修复“热”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对这个专业产生向往。
这让张品芳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刚进上海图书馆时,女职工修书,男职工学装裱、碑刻似乎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但张品芳有点不服气,“我有力气,刻碑我也能干!”赵嘉福被这个不怕吃苦的女学生打动了,但他对张品芳说,自己绝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而对她降低要求。
古籍修复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能动手,容不得“万一”。学习中,赵嘉福反复叮嘱,碑刻得慢一点没关系,但必须考虑成熟了才能下刀,“跟我学刻,刻错一笔就不要跟着我了,你就改行吧!”尤其是在雕刻中,要求笔墨仍需保持气韵生动,因而,碑刻及其传拓技艺可以说是书法艺术的延伸,是艺术再创造的过程。
明代周嘉胄对古籍修复师提出了“补天之手、贯虱之睛、灵慧虚和、心细如发”的要求。古籍修复,是一场与时间争分夺秒的赛跑。今天修复师们所要面对的浩如烟海的古籍、修补不尽的文物,是对传统日复一日的坚守。
修补一本古书,要经过拍照记档、拆书数页、选配补纸、清洁书叶、修补、润湿压平、折叶、捶平、压实、齐栏、打眼、穿稔等十几道工序。若损毁严重,一页纸要耗上几个小时,而修复好一册古籍,一般耗时一两个月,有时甚至需要一年或更久远的时间。古籍修复,仍像许许多多中国传统的匠人工艺一样,信奉着用时间喂养技艺的古老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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